烟酒糖茶,日用百货,此时的茶,放下了它所有高深的哲学探讨,和烟草、酒水、糖果陈列在一起,用它的滋味,参与着我们繁芜丛杂的生活。
同《太平春市图》里描画的一样,茶所出现的场景,未必是清雅的亭台,或者寂静的茶室,它还可能出现在农村旧历年底热闹欢庆的大集。爆竹、太平鼓、果品、鸟鱼挑摊,以及各种行业的耍猴货郎、算命、跑旱船、演傀儡戏的表演艺人……在这样的氛围里,几个人在松树地下席地而坐,拿大壶冲泡了足够的热茶,手持青花碗忘情地闲聊。
这种用大茶壶冲泡分饮的方式叫做“茶娘式”,是自古以来民间最主要的饮茶方式。在“茶娘式”里,茶壶叫做“茶娘”,茶碗叫做“茶子”,茶壶和茶碗摆上漆盘,像一大家子人团团入座,充满了烟火气息。
茶与生活,从来都是密不可分。宋人苏汉臣画《百子图》,里面有一大群白胖娃娃,或调琴,或赏花,或嬉戏,或拿了小茶壶和小茶杯自在地喝茶,平安喜乐,跃然纸上。
细细想来,人们品尝第一杯茶,大多是在家中,有滋有味,无牵无挂,几杯落肚,没有那么多心得和感悟,有的,只是对生活的更进一步的笃定和欣慰。
茶从舌尖滚落,是生活的温度,也是家的温度。
喝茶喝得最随意而又有乐趣的,莫过于《〈金石录〉后序》的“赌书泼茶”。李清照和赵明诚夫妇俩志趣相投,伉俪情深,常以读书为乐。李清照的记忆力好,所以每每饭罢,就用比赛的方式决定饮茶先后,一人问某典故是出自何书何卷的几页几行,对方答中先喝,可是赢者往往因为太过开心,反而将茶水洒了一身。
李清照晚年孤苦凄凉,此情此景,一定是她心底温暖的回忆。
清代文人沈复家道中落,与爱妻陈芸穷居异乡。某日,两人寄居在朋友的萧爽楼,恰逢莲花含苞待放。陈芸突发奇想,将茶包置于莲花苞内,次日取出冲泡,果然香远益清,引得朋友争相品尝。
沈复虽然劫难凭生,身边却有蕙质兰心的佳人厮守清贫,更有一众志同道合的好友可以一同喝茶,纵使流落在外,生活又怎会寂寥?
有情饮水饱,而有情有爱又能饮茶,便是无上乐事。
茶,在一百个人眼中有一百种解读,却永远不能被我们剥离在生活之外。因为有茶的地方就有生活,茶的温度,就是生活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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