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氏盘铭》左书考辨(上)

2020-04-23 zsdown520  2237  收藏  管理
我国文字源远流长,有着几千年的悠久历史,在中华民族文化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其金文发轫于商,到了西周时期,已臻成熟,达到一个完美的艺术境界。周厉王时《散氏盘铭》以其稚拙弥漫,浑穆异趣,独步古人,著称于世。

早在40多年前,笔者喜临金文。颇感《散氏盘铭》用笔多乖,畅涩交错,稚拙弥漫。遂困惑不解,疑为左手书。嗣后,将这一看法告诉冯仲华、杨为钢、梁海军、黄光新及董之忱诸君,以期引起关注。

现将《散氏盘铭》为左手书这一观点,不揣简陋,考述如下,作为抛砖引玉。

一、《散氏盘铭》的历史背景及艺术风格

西周晚期,战争频仍,周的政权逐渐走下坡路。《散氏盘铭》记载了矢国侵扰散国城邑,吃了败仗,便向散国作出赔偿,凭着双方官吏跋山涉水,以道路、树木划界,又有信誓旦旦的田官,画了一个并不规整的眉田、井邑田地图,由矢王交散氏收执,成了矢、散两国划定疆界的盟约。

《散氏盘》,又称《矢人盘》。作于西周周厉王前9世纪时代,据郭沫若《两周金文辞大系图录考释》“授图之地乃在‘豆新宫东廷’,豆者矢之属邑,上举矢之有司中有豆人可证。就此语观之,本盘实足矢人所作。旧称《散氏盘》者实误也”。该盘传清乾隆年间在陕西凤翔出土,现藏台湾故宫博物院。

西周是我国古代金文发展的辉煌期,就其体势书风而言,当前学术界一般将它划分三个时期.早期瑰异凝重,雄奇姿放,质朴平实;中期笔势柔和圆润,排列工整;晚期厚实壮美,气通神完。《散氏盘铭》正是在西周晚期成熟形态中应运而生。它的简草的字形,静中有动,绚丽多彩,备受推崇,堪与《毛公鼎》、《大孟鼎》、《虢季子白盘》比肩。

二、《散氏盘铭》的表现形式与左手书特征

《散氏盘铭》的写法很特别,与两周所有金文都不同,它摒弃了历来金文的纵势而取向横势,可以说别具—格。全铭稚拙弥漫,浑然天趣。为什么说它是左手书呢﹖翻开两周金文篇,我们不难发现,《散氏盘铭》无论是字轴或是字位均呈倾斜状,横划左高右低,又多发生内弧或外弧现象,结体扁平,左上角耸肩,左向撇划或直划力感优于右侧直划或捺划写法,且直划收笔较差,往往出现拖笔现象,这是其他铜器铭文所不见。纵观使用右手书写的人,字形间架易于保持平衡,但也有左右侧作耸肩状,这种耸肩从书写角度看,是“借角造势”,让其产生动感效应,并非来自生理现象,吴昌硕、沙孟海作书即是如此。

一个用惯了右手书写的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改用左手书写,从字的本身看并无本质改变,但从表象形态观察,却有着许多变化,这种变化,主要是受人的机理、书写习惯等制约,出现与右手呈反向表现,字轴、字位倾斜,稚拙弥漫,欹正相生,甚至有的字呈现侧卧状,结体或上紧下松,或上松下紧,重复字也缺少统一规范。

左手作书,字的左上角耸肩,这与右手作书的右上角耸肩的“借角造势”不是一回事。汉字的笔划是从左向右书写,左手执笔其下笔时,易于被手指、腕及笔管所掩,作为左书者在书写时不能不考虑它的视觉效果,只有将左侧字提升,才便于看得清书写。左侧耸肩,这一现象完全出于生理、心理、视觉冲力而组合的必由性。诚如盲人识字以手触摸盲文,用的是左手食指,而不是右手食指,从生活现象看,这似乎是反常现象,其实不然,人们都知道右手食指比左手食指灵活性强,正是由于右手食指的不断劳作而减弱了其食指皮肤的敏感度,相对而言左手食指比右手食指操作活动要少,故它的皮肤敏感度要高于右手食指。所以盲人触摸盲文总是用左手食指。这是盲人根据其生理现象而作出的最佳选择。同样,一个人右手病废了,而改用了左手,写出来的字都是左上角耸肩,这即是出于视觉效果的需要,自觉与不自觉地将字越写越斜,越斜也就越熟。盲人也好,右手病废者也好,他们都是从不同角度去寻找方便自己的最佳定位。这两件事虽然属性不同,但在道理上却颇有一致性。

从笔迹学研究来看,右书改为左书,其字的本质并未发生改变,这是因为人的思想、思维方式、心理或作书习惯的稳定性是不变的。我们看到的左书,有明显耸肩或隐形纵肩,这只是一种表象而已。这里试举两例:

苏州费新我先生是我国知名书法家,40岁时右手病废,改用左手执笔,初时,字形尚平衡,只是笔划稚拙,但写久了,字轴中心便发生倾斜,向左上角耸肩,这是费老左手作书需要良好的视觉感所致,于是字的耸肩也就渐渐成了左手的习惯定式。耸肩,似乎成了左书者书写每个字初起数笔的支衬点,写久了,稚拙感相对也会减少,但是并不能够根除。清人高凤翰亦因右手病废,改用左手,其情况也是如此。左书故能反映右书特征,但由于人的大脑反映不同,左手执笔不及右手灵活,行笔拖带也不及右手灵活。由此可知《散氏盘》书吏是用左手作书,握笔姿势正好与右手逆向,故字字体现左手书特点。

由于汉字的特定写法,右手执笔者其指、腕均为顺向运行,无论是保持字形的平衡,或向左、右两侧耸肩,都不会发生生理上造成的耸肩。故人们常常称右手为“顺手”,称左手为“反手”,就是这个道理。

三、从书写活动机理和笔迹上看《散氏盘铭》

我们在研究《散氏盘铭》时,不妨来分析一下书写活动的机理。人的书写活动是运用语言,通过书写文字符号,记录与表达思想的一种书面言语行为。它是一个复杂的技巧性的运动,这种活动在不同的阶段呈现出不同的表现形式,学习训练中属自然运动,具有随意性,当形成一定技能,特别是达到熟练程度之后,具体的书写动作基本变成了自动化的动作,具有规范性。

对文字笔迹除了准确把握考证对象之外,还要认真研究个人的书写习惯。所谓习惯,即为完成动作的某种需要。书写习惯是指已变成书写个人需要的、一时难以改变的并已成为一定模式那部分书写技能。人的书写习惯,无论是书写技能的高低,还是方法正确与否,只要通过不断练习实践,都能达到某种熟练程度,习惯也就自然而然地产生了。

笔迹是书写活动留下的形象。笔迹对书写习惯与技能的反映,不仅体现在正常书写过程中,同时也以其自主性、能动性体现在反常的书写活动中。笔迹的变化与其形成的条件,又客观地反映了造成变化的原因。研究和掌握不同情况下笔迹变化的规律,是认识人的书写习惯的有效途径。人的书写习惯与技能具有明显的可塑性,又有相对的稳定性。这就意味着一个人不同时期的笔迹虽有差别,但基本特征仍是不变的。

从《散氏盘铭》书写自动化的动作,书写习惯与技能以及它的动力定型,构成了其自身的统一性,让人一目了然。更有趣的是在《散氏盘铭》350字中,其相同重复书写的单字就占258字,重复最多的18字,最少的2字,由于重复字的大量出现,这为我们研究《散氏盘铭》又增添了新的含义与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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