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的书画作品都有各自的笔性(特指用笔特点,下略),哪怕是伪作也有伪作者不得不流露出的笔性。这一点已被现代公安进行笔迹鉴定时广泛认可和采用。书画作品的笔性有高、有低、有优、有劣。有些低劣的书画作品根本不具有笔性鉴定的意义。例如,历史上有些谈不上有什么成就的作者,他们的作品在当时根本没有什么影响,但他们的书画作品被偶然地流传了下来,这样的作品就没有什么被鉴定的意义是可想而知的。大量的低劣的伪作也是一样。有些水平很高的伪作被鉴定出来,最有力的证据还是伪作者自己的特殊笔性露出的马脚。高水平的伪作,特别是同时代的高水平的伪作,甚至可以做到一切地方都难以分辨的程度,但是伪作者和原作者各人所特有的笔性却是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样的。人总是带着一些与生俱来的东西。书画家作画写字时的笔性恐怕就有与生俱来的天性的意义。孩子从娘胎中出来到能拿起笔画第一笔,这种差异就开始了。尽管人们可能认为这种差异是不可能察觉的。但是当他们画第二笔,第三笔,第四笔,第五笔……一年两年,十年八年地画下去,尽管可以让他们在同一个环境中去培养去训练,也绝不可能一模一样。
傅抱石儿时的绘画我们已经看不到了,但是傅抱石青年时的作品仍有存世。1981年金陵书画社出版的《傅抱石画集》上曾刊登过傅抱石1925年21岁时的四幅作品:《策杖携琴》、《竹下骑驴》、《秋林水阁》、《松崖对饮》,从这些早年的笔性上我们已经可以看出傅抱石强烈的个人特质,明显的学石涛、学米芾的痕迹,显示他那松散无霸而又能巧妙地从总体上把握画面的能力。这时傅抱石典型的绘画特征还没有完全形成,但是我们已经可以看到他这种特征的端倪了。傅抱石有良好的书画笔性,用笔无拘无束,笔痕无起无落,模糊造型,信手涂抹,画体松散有致。《松崖对饮》一图用浓淡不同的色块来串联松散的点线,从而使色块和点线交混,构成一个似是而非的形态,有意有情,正在似与不似之间。虽是习古之作,古意犹存而古法已破。
傅抱石20岁时书画笔性的发展给他今后的成功铺平了道路。一个书画家书画的笔性具有事物发展变化的内因性质,它随书画家的诞生而来,它同书画家所处的时代紧密相关,随书画家一生不同的经历而变化发展。没有这个内因,什么样的经历和外部条件都不能使其成功。相反,有了这个内因而得不到其发展所必需的外部条件,也是不可能成功的。傅抱石之所以成功应该说是内有其因,外有其缘的。“五四”的新文化运动是近代中国文化史上的大革命;从抗战到解放,中国社会发生了更大的变革,这种变革必然地带来了更广泛更深刻的文化的变革。傅抱石即成功于这样的时代。他个人的机遇又是那样随机而来。他出身穷苦,却有人资助他念小学,自幼喜爱书画,则居家西邻裱画店,东邻刻图章的刻字摊。即至成人,执教中学,因无大专学历,为同行所排挤,却有机会在徐悲鸿的帮助下去日本留学。抗战入蜀,一住八年,得以饱览蜀地风光。蜀地的山水正合傅抱石胸意。使傅抱石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画风。这一切似乎是天意,傅抱石靠个人的努力和奋斗使“天意”变成了成功的现实。
在众多的古代大画家当中,傅抱石视石涛为神明,在《石涛上人年谱》中,他说:“余于石涛上人,可谓癖嗜甚深,不能自己。”看石涛的画,不论是他哪个时期的作品,都有一种特别的气息,方法手段尽管千变万化,但这种似乎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气息却始终存在。今观傅抱石之画,难道不是也有这种同样的感觉吗﹖
无论是大笔纵横挥洒还是小笔点戳收拾,在水韵墨喷之间,这种气息也始终存在。傅抱石作画笔性高古,画水淙淙有声,画风林沙沙作响,呼风唤雨,真是“未曾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画作能到这步田地当然并非都是与生俱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