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圣”王羲之(303-361),字逸少,东晋时期人。祖居瑯琊(今山东临沂),西晋末年南迁后,定居在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遂为绍兴人。曾任会稽内史,官至右军将军,所以世称王右军。在他任职期间,薄功名利禄,为人耿直,关心百姓疾苦,是一个务实为民的清官。时常以作书养鹅为乐。晚年辞官隐退后,放浪形骸于山水之间,卒年59岁。
羲之酒酣 写下书法绝笔
王羲之7岁拜师于女书法家卫夫人和叔父五广,勤学苦练,后又遍学李斯、钟繇、蔡邕、张昶等书法家,并博采众长,自辟蹊径,自成一体。其书法作品很丰富,据说梁武帝曾收集其书一万五千纸,唐太宗遍访王书,得三千六百纸,到宋徽宗尚保存二百四十三纸。现传世墨迹,寥若晨星,真迹无一留存。
王羲之书法主要特点是平和自然,笔势委婉含蓄,遒美健秀,后人评曰:“飘若游浮云,矫如惊龙”。总之,他把汉字书写从实用引入一种注重技法,讲究情趣的境界,标志着书法家不仅发现书法美,而且能表现书法美。
《兰亭序》是王羲之最得意的作品。公元353年,也就是永和九年,王羲之和当时东晋的名士谢安诸人,相聚在浙江绍兴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兰亭,一起做修禊的事。修禊是古代的一种习俗,据说,每年农历三月三日,人们如果临水而祭的话,就可以“除凶恙,去宿垢”《晋书·礼志》,文人雅集,自不免诗文唱和,不曾想到的是,就是这样一次不经意的“一觞一咏”,竟然诞生了一篇在中国书法、文学和哲学史上产生深远意义的名篇———王羲之的《兰亭集序》。当时有26人赋诗41首,并聚诗成集。王羲之于酒酣之际乘兴用鼠须笔在蚕茧纸上为诗集写了这篇序,记下了诗宴盛况和观感。全文28行,324字,通篇遒媚飘逸,字字精妙,有如神助。像其中的20个“之”字,竟无一雷同,成为书法史上的一绝。序中记叙兰亭周围山水之美和聚会的欢乐之情,抒发作者好景不长,生死无常的感慨。翌日,王羲之酒醒后意犹未尽,伏案挥毫在纸上将序文重书一遍,却自感不如原文精妙。他有些不相信,一连重书几遍,仍然不得原文的精华。这时他才明白,这篇序文已经是自己一生中的顶峰之作,自己的书法艺术在这篇序文中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发挥。
宋代姜夔酷爱《兰亭序》,日日研习,常将所悟所得跋其上。有一跋云:“廿余年习《兰亭》皆无入处,今夕灯下观之,颇有所悟。”历时二十多年才稍知入门,可见释读之难:一千六百多年来无数书法家都孜孜不倦地释读过,何尝不想探求其中的奥秘,但最终只能得其一体而已。因此,《兰亭序》可以说是由杰出的书法智慧所营造成的迷宫。
唐太宗盗宝 留下千古传奇
王羲之将《兰亭序》视为传家宝,并代代相传,一直到王家的七世孙智永手中。可是,智永不知何故出家为僧,身后自然没有子嗣,就将祖传真本传给了弟子———辩才和尚。
到了唐朝初年,李世民大量搜集王羲之书法珍宝,经常临习,他亲自为《晋书》撰《王羲之传》,搜集、临摹、欣赏王羲之的真迹。在中国书法史上,帝王以九五万乘之尊而力倡一人之书者,仅此而已。对《兰亭序》这一真迹他更是仰慕,多次重金悬赏索求,但一直没有结果。后查出《兰亭序》真迹在会稽一个名叫辩才的和尚手中,从此引出一段唐太宗骗取《兰亭序》,真迹随唐太宗陪葬昭陵的故事。
这一段故事,更增添了《兰亭序》的传奇色彩和神秘气氛。唐人记载兰亭故事有两种版本。刘悚《隋唐嘉话》记:“王右军《兰亭序》,梁乱,出在外。陈天嘉中,为僧众所得。……果师死后,弟子僧辩才得之。太宗为秦王后,见拓本惊喜,乃贵价市大王书,《兰亭》终不至焉。及知在辩才处,使萧翼就越州求得之,以武德四年入秦府。贞观十年,乃拓十本以赐近臣。帝崩,中书令褚遂良奏:“《兰亭》,先帝所重,不可留。’遂秘于昭陵。”《太平广记》收何延之《兰亭记》记载大有不同。何文称,至贞观中,太宗锐意学二王书,仿摹真迹备尽,惟《兰亭》未获。后访知在辩才处,三次召见,辩才诡称经乱散失不知所在。房玄龄荐监察御史萧翼以智取之。萧翼知道明说是说不动辩才相让的,就假扮成书生,住在庙中与辩才谈诗论字、书字,使辩才将他当成最好的朋友,骗得了辩才的信任后用激将法使他拿出《兰亭序》来让他观看。一天趁辩才外出,萧翼乘机盗走了《兰亭序》,把它献给了唐太宗。
唐太宗多次公开求索不得,由下属巧取豪夺而得到别人家传宝物仅此一例。当时献了王羲之的书法真迹的都受到重赏,而却未见萧翼献上骗盗《兰亭序》后受到嘉奖之记载。大概唐太宗也认为他虽然为自己取得了一直想得到而长期未能得到的爱慕之物,但他的下三烂的骗盗作法太不光彩,不齿其之所为吧。
萧翼盗《兰亭序》为历史上许多巧取豪夺别人家传宝物的特例———为帝王盗夺。他用的方法更阴险,是以骗得藏宝人的感情,取得信任后下手。这使藏宝人在感情和财产上受到双重打击。由于萧翼是以谈诗论字、书字骗得辩才的信任的,可知他的书画非同一般;同时他与《兰亭序》又这么相关,而未有他的书画流传下来,可知历史上古董收藏家对萧翼之盗是痛恨到极点的,耻于收藏他的书画。
何延之自云,以上故事系闻辩才弟子元素于永兴寺智永禅师故房亲口述说。刘、何二说,情节悬异。一般以为,何说漂浮失实,刘说翔实可信。二者情节虽异,但《兰亭序》真迹埋入昭陵,说法却一致。
唐太宗得到《兰亭序》后,曾命弘文馆拓书名手冯承素以及虞世南、褚遂良诸人钩摹数本副本,分赐亲贵近臣。李世民对李治说:“我死后,你只要把《兰亭序》用玉匣放进墓室我的身边,就是你尽孝了。”李治照办,李世民死后随葬昭陵。现传世的《兰亭序》已非王羲之真迹。传世本种类很多,或木石刻本,或为摹本,或为临本。著名者如《定武兰亭》,传为欧阳询临摹上石,因北宋时发现于河北定武(今河北正定)而得名。唐太宗命冯承素钩摹本,称《神龙本兰亭》,由于他的摹本上有唐代“神龙”小印,所以将其定名为神龙本《兰亭序》,以区别于其他的唐摹本。此本墨色最活,跃然纸上,摹写精细,牵丝映带,纤毫毕现,数百字之文,无字不用牵丝、俯仰袅娜,多而不觉其佻,其笔法、墨气、行款、神韵,都得以体现,基本上可窥见羲之原作风貌。公认为是最好的摹本,被视为珍品。冯承素摹的《兰亭序》纸本,现北京故宫博物院收藏,高24.5厘米,宽69.9厘米,此本曾入宋高宗御府,元初为郭天锡所获,后归大藏家项元汴,乾隆复入御府。
此事余波难平。据《新五代史·温韬传》载,后梁耀州节度使温韬曾盗昭陵:“韬从埏道下,见宫室制度,宏丽不异人间,中为正寝,东西厢列石床,床上石函中为铁匣,悉藏前世图书,钟王笔迹,纸墨如新,韬悉取之,遂传人间。”铁匣里尽是李世民生前珍藏的名贵图书字画。其中最贵重的当推三国时大书法家钟繇和东晋时大书法家王羲之的真迹。打开一看,200多年前的纸张和墨迹如新。这些稀世珍藏,全被温韬取了出来。依此记载,则《兰亭序》真迹经“劫陵贼”温韬之手又复见天日。对于人们最为关心的王羲之代表作《兰亭序》,有些人认为,史书虽然记载温韬盗掘了昭陵,发现了王羲之的书法,但是并没有指明其中包括《兰亭序》,而且此后亦从未见真迹流传和收录的任何记载。温韬盗掘时匆忙草率,未作全面、仔细清理,真迹很可能仍藏于昭陵墓室某更隐密之处。
另外宋代蔡挺在跋文中说,《兰亭序》偕葬时,为李世民的姐妹用伪本掉换,真迹留存人间。然此后《兰亭》真迹消息便杳如黄鹤,其下落如何,更是谜中之谜了。但也有些人认为,《兰亭序》真迹所以未见天日,是被也很爱好书法的李治暗中留下,掉了包把复制摹本随葬昭陵,真迹为李治和同样爱好书法的皇后武则天共同据有,到晚于李治去世的武则天死后被带进了乾陵墓室。
总之,围绕《兰亭序》真迹的下落问题,成为长期以来众说纷坛、争论不休的一个历史文化之谜。究竟真相如何,恐怕要等到日后条件成熟挖掘乾陵、昭陵时大白于天下了。
郭沫若著文引发笔墨争鸣
关于《兰亭序》的真伪之争,在清末和上世纪六十年代都曾有过大论争,争论最后竟至要挖昭陵和乾陵,亦可见激烈程度之一斑。而在1965年由郭沫若著文引发的《兰亭序》真伪之辩,由于毛泽东主席的关注和干预,更是轰动一时。1965年5月22日,《光明日报》连载了郭沫若写的长文《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的真伪》(《文物》杂志同年第6期转载),文中提到的“王谢”、“王”是王兴之,王羲之的堂兄弟,“谢”是谢鲲,为晋朝宰相谢安的伯父。二人的墓志都是用隶书写成,和王羲之用行书写的《兰亭序》不一样,为此,郭沫若推断当时还没有成熟的楷书、行草。他还经考证,认为《兰亭序》后半部分有悲观论调,不符合王羲之的原文,更不是王羲之的笔迹,是王羲之第七代孙永兴寺和尚智永冒名王羲之的伪作。
郭沫若此文发表后,引起学术界的震动和极大关注。但也有不同意其说者称《兰亭序》表现了王羲之书法艺术的最高境界。作者的气度、丰神、襟怀、情愫,在这件作品中得到了充分表现。古人称王羲之的行草如“清风出袖,明月入怀”,堪称绝妙的比喻。南京文史馆馆员、著名书法家高二适写了一篇《〈兰亭序〉的真伪驳议》文章,认为当时就有楷书、行书的记载、传说和故事,而且流传至今的许多碑帖摹本也足以证明楷书字体在当时已经形成,并趋向成熟,认为《兰亭序》“为王羲之所作是不可更易的铁案。”高二适的文章写出后,由于他的名气、地位远不及郭沫若,各报刊不敢发表。高二适无奈,只好把该文寄给自己的老师、国学大师章士钊,希望得到章的支持和帮助,最好能送呈毛主席审阅。章士钊接到高文和附信,于7月16日致书毛主席,并附高文。
毛主席接信后,很快于7月18日提笔函复章士钊和致函郭沫若表示支持争鸣。在这种情况下,高二适的文章于7月23日的《光明日报》得以发表,同年第7期《文物》刊发了高文影印手稿。刊发高文影印稿时,目录上无此文,而且是放在刊物最后作为“附录”,看来是杂志临开印前加入的。但长达13页、数千言全文影印刊发却极罕见,可能是由于毛主席对高二适的书法较为欣赏之故。1998年8月17日,新华社报道,在南京东郊与王羲之同代的东晋名臣高松墓中,出土了两件楷体墓志。另外,南京及其周边地区先后发现的30多件同时期墓碑上,有仅有隶书,还有行楷、隶楷,说明当时多种书体并存。1999年在南京举行的关于《兰亭序》的学术研讨会,依然存在各种不同意见。看来这样的学术争论还将继续下去。但不管怎么说,《兰亭序》之于羲之,犹《广陵散》之于嵇康,无论就个人,还是中国文化而言,都是不可无一,不能有二的旷世佳作,它是作者多年艺术素养厚积薄发和实践创作天才灵感碰撞、交汇、融合的产物。而今千年逝去,“兰亭已矣,梓泽丘墟”。兰亭美景和那些宴游的人都已成过眼云烟,惟有这篇书法史上的千古绝唱,仍带给后人长久的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