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八年,毛主席是在听贵州头号领导人周林介绍茅台酒由赤水河之水酿造而成之时,发出了如此感叹的:“嗬,原来那么多水,何不搞个一万吨呢!”老人家不是不知道,名噪中外的茅台的年产量,当时仅仅为六百吨。
茅台人给我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就想,水多酒便多,也就是天才诗人毛泽东的奇特联想吧。诗人的浪漫语言,从此便成了茅台人心中一个华丽、沉重而引人入胜的梦。水变酒,焉能一蹴而就;梦境,便显得缥缈而悠远。一九七八年,即毛主席织出“万吨梦”之后二十年,茅台年产量才达到区区一千吨。可“万吨梦”并非虚幻啊,它那么强烈地鼓舞着茅台人。
公元二○○三年,距毛泽东发话近半个世纪之后,茅台人终于骄傲地圆了“万吨梦”。这一天,成了茅台人的狂欢节。他们用欣喜的泪水庆贺辉煌,也倾诉着圆梦途径的艰辛和奋斗。一万吨,是一串不寻常的数字,也是一幅美丽的画图;是一个高大台阶,也是一个鲜明的象征;是一个目标,也是一个新的起点。诗人毛泽东当年似乎在不经意间,用了汉语中极言事物之多、之甚、之至的一个“万”字;这个“万”,便成了茅台人的一个“宿命”。
他们攀万仞大山,雄视万物,寻觅万方,使出万般气力,取万斛河水,投万石高梁小麦,发誓酿出香飘万里的万吨美酒,而扬名立万。万吨梦回,那么,还能造出更多的酒吗?设若,毛泽东当年讲了“何不搞个十万吨”,又当如何呢?那仍然会是茅台人一个伟大的绮梦,而他们也终有圆梦之日——只是绝对不可能在今天。在这个浮躁病流行的时代,茅台人如果像人们从未听说的什么“名牌”酒那样,争“标王”,赶场子,出风头,努着劲儿,变着法子,一年“生产”数十万吨,也并非没有可能;然而与此同时,它也注定会像那样突然冒出的“名牌”一样,于无限风光之后,迅疾堕入一个虚幻的深“池”,而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