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虽然是世界茶树的原产地,也是最早栽培与利用茶树的地方,但是云南土著先民的茶树培育与种植水平长期停留在原始阶段,茶叶种植文明真正的兴起应该是在巴蜀大地,因为其在远古与中古拥有远比云南先进的农耕文化。秦开五尺道,汉武帝征服西南夷,云南这个化外之邦第一次与中原文明的联系变得紧密。而“孔明兴茶”的传说,不过反映了诸葛亮七擒孟获,深入大规模治理南中,巴蜀大地的茶种与种植模式开始传入云南的史实。
中国茶源自神农氏的新石器采集农业阶段,到了汉代走出了蒙昧,在巴蜀大地开出了农耕文化璀璨的花,又经魏晋南北朝的僧侣阶层与士大夫的推崇,终于在唐代上升为“国饮”,以陆羽《茶经》的诞生为标志,茶成为了中国引车卖浆者流的日常饮品,也是文人与贵族的精神饮品。在中原茶文化不断进化的历史进程之中,云南茶也在原住民的驯化下不断茁壮成长,加上自秦汉以来中原文化的不断渗透,洱海与滇池地区成了云南文化的发展高地,其邻近这两个地区的蒙舍蛮在南涧、景东一带也发出了云南茶的第一缕声音。
就在陆羽《茶经》问世的唐代,在樊绰的《蛮书》里第一次出现了云南人种茶,利用茶叶的正式记载,其指的银生城界诸山,据后人考证就在景东、南涧一带,至今这一无量山主脉地区多生长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古茶树就是明证。在南诏国时期,应该是继“孔明兴茶”之后云南茶叶的第二个蓬勃发展期。南诏是个奴隶制国家,经常发动对外战争抢夺人口为奴。天宝年间,乃至其后的一百多年,南诏与唐朝的战争频仍,大量战败被俘的中原士兵以及四川被掳的居民被迫为奴,其中有许多人是种植经验丰富的农民、手艺高超的工匠。
这数十万人及其繁衍的后代,就在南诏与大理国生生不息,带来了中原先进的手工业、农耕文化,当然也带来先进的茶种、种茶模式与制茶技艺,推动了云南茶叶的进步。
我们的观点是,云南茶叶发展史上有三个时期,一是“孔明兴茶”的神话传说时期,其在于南诏国兴起之前,由于其缺乏足够的史料来佐证,对之我们只能发出“濮人种茶”的感叹,只能留下了除了猜想还是猜想的遗憾。云南茶叶第一次走入信史是南诏、大理国的“茶出银生”时期。
继之兴起的是“普洱茶”时期。我们认为,云南茶叶种植文明的传播路径,是从四川向南传播的,其从两汉到魏晋南北朝数百年间,巴蜀大地先进的农耕文化与云南原始的茶叶种植文化相融合,终于在唐宋时期于南涧、景东、景谷、镇沅一带催生了璀璨的“银生茶”。接着是银生茶在元代与明代前期一路向南,经宁洱困鹿山、板山一路向南传播,再加上中央政府在西南边疆推行土司政策及其后的大规模改土归流,并大规模推广军屯、民屯与商屯,以及将内地数百万汉族人口迁入云南,使得汉人先进的农耕文化深入车里宣慰司,于是诞生了兴起在明清两朝并于当代复兴的普洱茶。
随着车里宣慰司六大茶山茶事的勃兴,一路向南传播的云南茶叶种植文化开始向北反哺。其先声就是明代成化年间,双江勐勐土司派人到西双版纳取茶籽种于冰岛,这就是举世闻名的勐库大叶种之来源。杜文秀、李文学起义被镇压之后,云南茶叶的北上运输通道被重新打通,继瑞贡京城、边销藏区之外,云南茶叶的南洋市场也被开辟,四川、重庆人也爱上了沱茶,清末民国云南茶产业迎来了继雍正、乾隆、嘉庆与道光之后的第二个兴盛期,其显著的标志就是江南六大茶山——勐海茶的强势崛起,以及澜沧江中游两岸的双江、凤庆、临翔、景谷、景东、镇沅茶事的勃兴。
澜沧江两岸的新茶区的兴起,享受的是盛极一时的普洱茶文化向北反哺之恩泽。大量新辟的,采取满天星方式种植的商品化茶园,其茶籽大多来自双江的勐库与邦协,而勐库种又源自西双版纳。在“银生茶”向南传播,演化为“普洱茶”的数百年历史进程中,无量山扮演了至关重要的角色。无量山源自南涧,最高峰在景东,来到景东与镇沅交界处,分为沿澜沧江边南下景谷民乐、永平的大无量山,另一条就是穿越镇沅、景谷、宁洱直到江城、勐腊的二无量山。
通过山形走势我们可以看到,从北逶迤南下的二无量山长达数百公里,北边的一头连着景东永秀,南边的一头连着古六大茶山,这中间就盛满了从银生茶到普洱茶数百年的传播史。
从秦汉以降,汉文化影响云南,在元朝之前主要受巴蜀文化影响,到明清两代主要受江南文化影响,如今云南汉族寻根问祖,往往称祖籍江西,或者来自江苏南京应天府柳树湾就是明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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