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试葛岭坞岕茗”
初夏,拜读南山如荠先生“品饮葛岭坞岕茶”一文,望文生津,因而感叹此茶稀少,滇南茶山虽众,吴越美茶自是有另一番细致风骨,可惜无缘得饮。
如荠先生云不久将去湖州,或可探寻岕茶。其间有闻湖州大茶先生三进顾渚问茶,不辞辛劳觅得斫射岕紫笋、葛岭坞岕紫笋,心甚羡之。
端午刚过,便收到如荠先生嘱托、大茶君亲自甑选的十余种吴越茶样及湖笔,尤喜笔身所刻的“一水间”与“琴茶一韵”,字迹颇为清劲。
是夜灯下,不舍得试茶,先研墨开笔,迎新不善书,遂临老莲《隐居十六观》“孤往”一图。夜未央,小元书纸上墨香流淌,虽念想好茶,可还是按捺住茶心,留待白天冲瀹。
次日逢周末,午后有雨。临窗起炭煎水,窗间凉风阵阵,正好风助火旺,榄香四溢,连棕扇也省了。
取谷雨葛岭坞岕紫笋三克,芽叶扁平,细嗅隐有淡栗香与干兰香。本欲以上投法瀹之,忽起一念,欲得妙香,不如降水温以下投法冲瀹。
水沸,先烫过茶碗,趁热置茶入空碗,嗅其气息,香愈润泽。
稍后沿盏侧注水,茶芽浮起,片刻吸取水分后又沉落舒展,一芽嫩黄,一叶二叶则如沁翠羽衣。
茶梗紫褐,延伸至主叶脉。淡淡茶汤则令唇舌甘润生津,喉间爽利,似可清肺除烦。
莫如明未公子冒襄所言:具芝兰金石之性。
陆羽云:野者上,紫者上,笋者上。此茶皆占。
可惜,昔日在明清文人案间摇曳的岕茶如今芳踪缈缈,近年虽有恢复,终不复古风鼎盛。
大茶君于葛岭坞、悬臼岕和斫射岕探茶寻茶,金沙问泉,拜访世居罗岕的宿儒俞家声老先生,行文写茶,与岕茶结下了一段良缘,我等也得享口唇清福。
一碗茶尽,续水再瀹。感念诸君爱茶之心,更觉肺腑温热,气息舒畅。
一碗吃其香,二碗饮其韵,三碗见淡,后背隐热,已微发细汗。
正好笑吟如荠先生茶歌:“从来此事未分明,短嘴铫子折脚铛。普愿当时心头热,赵州往后鞋底轻。熟煎南山一瓯水,还试葛岭坞岕茗。”
“午后双红润慈恩”
有人言,好茶不是买回来的。言下不是轻薄商人,而是对茶带了几分可遇不可求的无奈。
某个周末,父亲与母亲依旧一大早起去大观楼看花喂海鸥,末了就拐到家里。喝茶、吃饭、打盹、喝茶,周末的正午往往就是这样循环的。
这日,父亲手里提了只纸袋,进门来先就将袋子塞给我。袋子里是一只边沿磨损得露出了铁皮的茶盒。取出一看,原来是盒祁门红茶,从外盒来看,年份不短了。父亲说是80年代去安徽开茶叶会议,当地茶人送的。
铁皮盒子封得紧密,用茶锥撬开后,里面的是淡褐色薄棉纸折的袋子,包裹着高级别的芽茶,大概因为时日长的缘故,条索更紧致,带金毫的芽头显得更小些,一味干果香特别接近荔枝干的味道。
手边恰好有一盒今年的祁红香螺,正好与老祁红来次对冲。
祁红香螺外形卷曲,乌润中密密的金毫显露。水沸后冲入玻璃公道杯中稍稍降温,再冲瀹香螺,出汤之际汤色红亮,甜香高长。
老祁红汤色呈褐橘红,清澈明亮,茶汤香气低回沉着,干果香与蜜香交织,汤感厚滑有胶质感。想起不久前冲瀹的一款90年代宜良匡州茶厂出的一级滇红,汤色较这祁红深,滋味里少了蜜香,转为干果香和淡淡的药香味道,饮之肚腹温暖,气息通畅。红茶之陈,其妙可循究竟。
周末午后,就这样,和爸妈在茶案边把茶一道道喝下来,闲话着儿时趣事,说着在儿时记忆里父亲那间茶香盎然的书房。他无意存下来的这些茶,偶尔翻出来便给我一个惊喜。那些沉睡了多年的茶香,谁能想到今时今日我也会沉浸其间?
执壶分汤,为爸妈又满上两盏陈香,茶案对面,古稀之年的爸妈依旧气色红润,笑语盈盈,做女儿的满怀欣慰。
(责任编辑:八分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