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茶馆出来的时候,那只鹦鹉又是一阵装腔作势的聒噪,我甚至怀疑,它是否明白自己在说什么。
自从踏进茶馆那一刻,聒噪之声就不绝于我耳,使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仿佛又回到了“抓革命促生产”、“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那个年代。当然,时代不同了,人们不积粮,积普洱茶,而且还要称霸。
在这个知识型社会里,要想在普洱茶这件事上称霸,仅有量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有足够高深渊博的知识,哪怕是滥竽充数也行,只要逮住一个机会,这个“霸”总是要争的。
茶店,是称霸的最佳场所,各门各派以看似儒雅之态势,向对方强力灌输普洱茶知识,我看过几局相当精彩的争霸,当局者不但能喝出是哪座山的,甚至是哪个季节采的料,进而是海拔多高,再进而是向阳还是背阴!像我这样功力浅的人坐在茶桌旁实在是受罪。
茶艺师就不一样了,在不断的耳濡目染中,功力日渐深厚,像我这样知识浅薄的人,本想避开争霸的茶人静静喝口茶,可一进茶馆,难免要被茶艺师说教一番,在阵阵面红耳赤后只想快些离去,讨厌门口的鹦鹉也学会了“喝普洱……”。
到家时间不早了,邻居还在呵斥他那不听话的孩子:还在磨蹭什么,快练琴……。听得出来,那孩子对琴这个东西不感兴趣。于是,楼上抽水马桶的哗啦啦和着琴的咯吱吱,造出一系列荒诞之音。
从彼此的主观上来看,练琴的咯吱吱是正常的,抽水马桶的哗啦啦是正常的,谁也无心干扰谁,客观上却恰恰相反,这一点很有意思。
思考,加上不厌其烦地教育与被教育,使人类成为地球上最高级的物种,比方我们有琴,还有马桶;同时也是最具毁灭性和破坏性的物种,比方对于邻居的孩子来说,每晚七点半的练琴时刻,就是一个毁灭性的时刻;又比方说,抽水马桶的哗啦啦,是对琴这种文明物件所发出的高雅声音的破坏。这一点也很有意思。
不否认,我的上述想法有点问题,也足够无奈。想当年,还没受完该受的教育,就到农村接受再教育去了,思想难免贫下。
好在教育别人似乎是人类的天性,自普洱茶时髦起来,总有好心人对我实施义务再教育,而且师资力量雄厚。比方说,通过接受再教育,我知道了普洱茶和其他茶的本质区别在于,普洱茶是有文明或文化背景的,而且是可以大书特书的,要不,书店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关于普洱茶的书;要不,喝其他茶的人都聊和茶无关的话题,唯喝普洱茶的人聊来聊去还是普洱茶……。普洱茶之高深令我这个喝了20多年茶的人汗颜。
像我这样对普洱茶没有深入透彻研究的人,怎么配喝普洱茶呢?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在喝,毕竟这是我20多年的嗜好啊!大不了我在家躲着喝,茶,不是药,乱喝也不会死人。
昨天在楼道里碰上邻居,我劝他别再逼迫孩子练琴了,怪可怜的。邻居说:可怜?我这好懒是正事,你们这群茶人才可怜,不就是茶吗?整天瞎掰啥呀。我无语。
我打算放弃接受普洱茶“再教育”的机会——尽管是免费的。也许,最好的教育就是“不教育”,普洱茶不是死记硬背的知识,而是活学活用的实践,一场茶会,一场论坛,一次交流要比读死书来得实在,至少,在普洱茶这件事上是这样的,我这么认为。
(责任编辑:八分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