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洱茶和绍兴名酒“女儿红”,都来自时间的发酵和岁月的酝酿。从某种意义上说,喝普洱茶和“女儿红”已经不再是品茶或酒,而是一种对时间的追忆和感怀,一种对岁月的向往和执著,一种生活的自信和平静的欢喜。虽然普洱茶和“女儿红”都是以时间为底色,但普洱茶却更有岁月的厚度。“女儿红”可以安心地躺在时间的底层,带着睡眠的姿态安详地迎接自己喜庆的时刻,一觉醒来,生命就可以升值。普洱茶却没有那么舒坦,它要在岁月中东躲西藏,躲雨躲油躲烟,藏湿藏闷藏潮。它付出的时光、耐力和信心,让其在同类生命中拥有无法渴盼的厚度,而这厚度则成就了它的醇度。
在哀牢山上那棵高25.6米、树冠直径20多米,开着茶花,已经活了2700多年的普洱茶树王,这可是一棵聆听过孔子孟子智慧的声音,享受过秦时明月汉时光的茶树!依旧散发了几千年却依然浓烈的芳香。没有以时间为底蕴,没有经过岁月的打磨,它能有这样强劲芳香的生命?
后来我了解到,普洱茶的制作也是通过时间来完成。它不像其他的茶叶,通过炒、烘或蒸,而是通过日晒,是一种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岁月的方式,缓缓地沉下,悠然地升起,默默地发酵,静静地绽放,那些特有的醇香,那些诗意的念想,就从岁月深处款款而来,让人陶醉,让人渴望。其实从普洱茶叶的采摘开始,就是时间和耐心积淀的开始。那些昨日的茶农上山采茶是带着被子的,因为采下的茶叶要当场晒干。如果图省事,采下大量茶叶,然后用背篓背下山来晾晒,那么压在下面的那些鲜叶便会闷坏,做出来的茶叶是不能穿越岁月风尘的。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景啊,虔诚而细心的人们小心翼翼地采摘,一片一片地晾晒,一点一点地收成,在带着凉意的夜晚,他们的梦中会有什么呢?是生活的微笑,还是茶叶的微笑?他们用耐心和信心面对岁月,岁月则让他们的茶叶久而弥香,穿越时空。
因为岁月,因为依靠岁月完成了从生到熟的过程,也完成了从短暂到久远的涅槃,一开始它就蕴含着凝聚在岁月里的甘甜醇香苦涩浊重。放弃青春是为了拥有成熟,成熟是一种经历岁月而愈显魅力的风度,一种饱含岁月而积淀品位的厚度。普洱茶在岁月里静静地行走,走出了一条气象生动醇香醉人的路。
我们何尝不想走一条这样的路?只是我们的生命流逝得太快,缺乏那种历经岁月发酵的厚度,和苍茫中的岁月相比,我们的生命是何其的单薄。由此,我们就喜欢那些有时间厚度的东西,比如那些发黄的老照片,那些泛着时间味的线装书,或者一枚锈迹斑斑的古币,一座埋在地下的古墓,甚至家乡的那口老井,还有老井边上的那棵老槐树。因为它们有历史的风雨,有温暖而悠长的生命,也有岁月的灵性。因为灵性,我们就会产生依恋和念想,而我们最初和最后的依恋和念想都是那些在岁月里头的往事,那些往事或忧伤或快乐或明丽或暗淡,但都是美丽的,因为那是我们历经岁月的痕迹。而普洱茶,也浸渍着岁月的向往,那里面是否有采茶叶时爱情的靓影?那里面是否有做茶叶时醇香的希望?喝着它,就是一种对往事的回忆,一种对生命的追怀。因而,那沉淀在岁月底层的茶叶会不可阻挡地升腾而起,沿着昨日的茶马古道,带着饱满的岁月芳香,走进人们渴盼厚实的心灵。普洱茶,也就成了一种品位,一种文化,一种尊贵,而它们都是岁月的造化啊。
所有的茶叶都是青春的,只有普洱茶是那种成熟沧桑,而这种味不是一下子就能品尝出来的。就像在这个生活颠沛心情浮躁的年月,大部分人都在忙活,或在享受青春或在抢夺生活,步履匆匆,还能有多少人会在岁月里守住自己的心,作朴素而诗意的怀想,用美丽的心情去打捞往事,获得智慧?但我想,喜欢普洱茶的人定会愈来愈多,因为生活总在向前,在盲目和浮躁之后,对生活的意志和去向明确的人会愈来愈多。
(责任编辑:八分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