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一个85后,家里的独生女,父母在小城里是有头面的人物,帮她安排了令人艳羡的工作,几栋房产也是她的名字。
她弃了鲜花掌声,穿梭在城市的丛林中。她在城市里拼杀,许多时候晚上八九点还在外面检查出货,有时她会轻描淡写发一条微信:今天又吃了那家武汉热干面。
约会的时候也常被她拉去那家,老板拌好拿给客人,而她不,都是要自己拌。花生米、萝卜干、面条、芝麻酱纠缠在一起,需要恰到好处的力才能达到一碗武汉人心中的热干面,要极认真、极耐心。
后来她离开武汉,被公司外派云南扩展市场。七月正是“见手青”的季节,“见手青”敦厚鲜嫩的肉质后面潜藏着巨大的危险。传说这种菌,无论是碰到手还是刀,立即变成青黑色。没炒熟时有中毒的危险,餐馆为安全考虑,大厨们经常把好端端的爆炒变成油煎。
她非缠着大厨爆炒一盘,不然就自己上手,大厨不放心她,只好为她爆炒一盘。结果,那天她发微信同我说:看见小人在跳舞。
轻微的小中毒,舌尖发麻、中枢神经小兴奋。
她有搏命而食的勇敢,一如当年离开父母殷切的目光,一如她在商场中的拼杀。
故事的后来是她收了那个最拿手“见手青”这道菜的大厨,两个人恩恩爱爱。本以为我能有口福。谁知投奔她的几天里,这道菜在她家的饭桌上绝了迹。反倒是喝了许多她私藏的老普洱。
是 每天傍晚时分,她都尽量放下手中的工作,在茶室里静静地沏上一杯,温杯、洗茶、投茶、冲泡……极其专注。半晌、止语,她说:当时年少轻狂、风风火火的。到哪里都是一副刀枪不入的女金刚的样子。和大厨学喝茶之后,静了性子,发觉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情感也不是非爱即恨。老普洱里有人间烟火的美。你也别折腾了,安定下来。
突然想打断她。她去劝我不要这样、不要那样,告诉我人间烟火有多美,多么像当初逼她回家的父母。
其实,有一种美只有亲身经历过才懂,令人扼腕赞叹的不是结果,是过程。
就像她私藏的老普洱,它的茶香它的妙我无论如何也喝不懂。因为她在寻这款茶的路上遇见的人、遇见的事、难忘的情怀、学到的知识……都是旁人所不知的。小泥壶温上的茶水,囊括了太多太多。人生亦如是,她历经少年意气、轰烈拼杀,她累了,一头扎进记忆里,松花酿酒,春水煎茶。
而我还没,属于我的那盏茶还在慢慢做。
当晚的饭桌上有了我心心念念那首爆炒“见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