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小暑,有米懒煮”,看来老人说下来的话不无道理。连续十多天又闷又热的天气,人就不由自主地慵懒了。这天过了午后,我便回家。虽然明知有很多事要做,但“有米懒煮”嘛,这天气不是做事的天,睡去。
这就叫昏寐,躺在床上我重温这两个字。“寐”是卧,睡,默静等意思。加个“昏”,显然是想睡却睡得不好,想静却静不了。这样的状态无疑是最糟糕的。但没有办法,天气捣的鬼。忽然想象整个大气层是个巨大的磨盘,那部电风扇,只如一只想推动磨盘的蚂蚁。
什么时候来只大蚂蚁啊,我边胡思乱想,边用遥控器把电视机的频道换来换去。电视节目好像这也好看那也好看,又好像这也不好看那也不好看。时间就这样偷偷地溜走了,什么时候外面的天暗了下来,竟一点也不知道。突然一阵“蔌蔌”之声,越响越给力,终于把我从床上拉了起来。循声寻去,只见阳台旁的窗帘在风中飘舞,声音就是它带出来的。
这是向西北面的窗户。“珠帘暮卷西山雨”?没来由的想起这句唐诗。踱出阳台一看,果然西边的远山一片白蒙蒙,风也是从那边吹过来的。三伏天刮西北风,这真和诸葛亮寒冬腊月借的东南风一样珍贵了。但“天有不测之风云”,不由你不信。
再不想寐了,当然好似也不昏了,此时我好想做个等雨来的仪式。衣服是要先收回来的,一些该淋淋雨的室内植物,统统搬出去。然后把一张简单的茶几和茶具摆在阳台前,拖个藤椅过来,坐下,等雨。无端又想起诸葛亮,他的东风是装神弄鬼借来的,我的西北风是等来的,一杯茶就给我等来了。
风卷着雨,未几就到了眼前。真个是喝西北风了,心里掠过一丝苦笑。“喝西北风”现在大多指是没饭开的窘境,其实它的原意,是指道家的修为到了呼吸空气也能生存的境界。庄子说的:“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自然这很难令人相信。我倒是相信:“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这种于艰苦中的乐观浪漫。
豆子般大的雨点“噼噼啪啪”地打在阳台的地砖上,变成一朵朵此开彼谢的雨花。记不清谁说过,花开是有声音的,我没见过。但雨花不但有形有声,还有舞蹈,这时就领略得很清楚了。而我更喜欢雨点打在雨蓬上的声音,薄薄的雨蓬发出的声音是空明的,有些似寺院里的木鱼。我还喜欢看雨点打在植物的叶子上。那些叶子在雨点滴落时,一坠,一跳,活像一只只小小的精灵。这种大自然创造出来的欢愉,人类多隆重的机心也难能做得到的。
雨点大部分被挡在雨蓬外了,但风化成的雨雾,却开玩笑似的直往我身上洒。我也不避让,任它洒湿了头发,洒湿了衣服。壶里的水开了,再泡一壶普洱茶倒进玻璃杯里。我相信,躲在云层后面还有一轮夕阳,它的颜色,也会和这茶的汤色一样,琥珀般的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