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云南生产熟茶始于1974年。普洱茶历史上,何年何地开始生产熟茶,书本上没有较为明确的说法。最早的说法见于台湾出版的《普洱茶》一书,称为末代熟紧茶。作者在1993年4月4日于云南思茅举行的中国普洱茶国际研讨会上展示。末代,指的是清末民初。思茅当地报纸亦报道展示的末代熟紧茶生产于1927年。记得八十年代在广州出口商品交易会上香港茶人陆伟镇先生说过熟茶生产50年代初才在香港出现。为搞清熟茶的历史,我最近到香港走访了现年八十六岁高龄的陆伟镇老先生。
我同陆伟镇老先生于1982年在杭州茶叶出口洽谈会上相识,他16岁在广州当茶叶学徒,后移居香港,毕生做茶叶生意。我们多年不见,相见分外高兴。他虽然退了休,还在为元亨茶行顾问茶事。他生命中的70年,是同普洱茶连在一起的,他是普洱茶历史变迁的活见证。
陆老先生提供了一份文字材料。1948年以前,云南只有紧压茶到港。50年代初云南货到港大部份改为散茶。老先生不知道的是,建国初期内地土改,茶行老板成分高,正在运动中,故而紧茶加工中断了。云南山高路险,旅途遥远,茶行雇佣马帮,一匹马只能驮运50公斤散茶,紧压茶却可以驮运70公斤。特殊的地理环境和运输方式,决定了紧压茶的身世。
我查阅了与紧压茶生产有关地区大理、版纳和思茅的文史资料,1974年以前都没有熟茶生产的记录。没有熟散茶,自然不会有熟紧茶了,因为生紧茶不可能再人工发酵为熟紧茶。是时香港经济发生变化,地价高涨,散茶体积大,存放成本高,人们发明了发水便利快速生产普洱茶的方法。又一个历史必然性通过偶然性表现出来。50~70年代香港人工发酵加工云南普洱散茶有如下数家:联兴隆、南记、生记、林记、宝泰、同安及长洲福华等。50年代,内地同香港几乎没有沟通,但香港人工发酵普洱茶的消息还是传了进来。1955年11月2日,省公司通知下关茶厂对出口紧压茶进行后发酵实验。由于缺少资信,试验不了了之。1973年4月3日,“省公司”召开茶叶加工座谈会,上午传达外贸部李强副部长讲话,下午讨论,下关茶厂的代表林兴云问李强副部长讲话中提到的“普洱茶”是指什么茶。事实上李强副部长讲话指的就是今天所说的人工发酵普洱茶。
许多普洱茶书对熟茶一贬再贬。当我写了云南普洱沱茶在法国大行其道后,有人专门问我,到法国的云南沱茶是生普还是熟普。回答是肯定的:熟普!云南普洱沱茶是用人工发酵普洱散茶压制的,法国70年代、80年代和90年代对云南沱茶进行的系列研究和药理实验,对象都是熟茶。法国人与我们不同,注重药理结果而不过分注重过程。话又说回来,等几十年的陈化期,法国人可没有那么好的耐心。
云南1974年开始试验人工发酵普洱茶,几十年来基本上出的是熟茶,生茶出口比重不大。尚未陈化的生茶,不是定义上的普洱茶,在外贸部的出口统计和海关的分类上都列入了绿茶类。人工发酵普洱茶是发明创造,与自然发酵异曲同工。当然,人工发酵做出的普洱茶并不等于陈年普洱,陈年是需要岁月洗礼的,只是人工发酵普洱茶的陈化时间大大少于自然发酵。
人工发酵普洱茶品质的好坏,既决定于渥堆技术,又决定于存放时间。发酵时出现黑霉和温度过高时间过长就报废了。熟茶的优点是立竿见影,存放五年以上就能喝到一杯醇和的普洱茶,缺点是渥堆发酵茶身受损,不耐放。生茶的优点是自然底气足,在陈化过程中茶味变化多端,耐放,待醇和时,茶汤中还有一股活力;缺点是陈化周期长,老子存茶儿子喝,会渐渐脱离现代人的生活意识。
市场上有人提倡喝尚未陈化的生饼,那不是喝普洱,是喝绿茶,一是浪费,二是喝不出普洱茶特有的滋味和陈香,喝不到历史、喝不到普洱茶奉献给人类有益健康的微生物创造的另一个奇妙世界。有一个茶友说得好,霸气大的新的生茶,现在喝一是口感不好,二来也是浪费;没霸气的新的生茶,尽管口感还行,但是达不到甘纯滑陈的口感;没霸气的新茶,存放也没用,不如现在喝。
云南大叶种茶苦涩味重,太霸气,对味觉的刺激太强,生产的滇青茶和滇绿茶口味不适合已适应小叶种绿茶口味的许多销区。二十多年来,我们邮寄大量云南绿茶样品到非洲绿茶销区,甚至组团到摩洛哥等国推销,但一点回应都没有,一斤茶也卖不出去。普洱茶的“醇”是由生涩对应来的,越生涩转化得越“醇”。小叶种“普洱茶”不耐放,不出“醇”,因为它不够苦涩。正如食用葡萄太甜,也不出“醇”,又如同酿酒葡萄,苦涩味极重,当水果吃,味则不对路。云南大叶种茶在自然演化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通过后发酵充分展现了自己的独特价值。若要喝绿茶,有龙井,有碧螺春,小家碧玉,性格柔和,没必要去会五大三粗、生涩刺喉、还不会温顺体贴的高原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