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明、清以来,戏是指戏文、杂剧和传奇,曲是指曲艺,绍兴人最熟知的是“莲花落”、“鹦哥班”、“话词”、“宣卷”以及比较高雅的“平湖调”等。明、清两代在绍兴地区盛行的剧种主要有“海盐腔”、“余姚腔”、“昆腔”、“高腔”以及清道、咸以后盛行的“乱弹”。从剧目到表演,“茶”经常被剧作家用来作为故事情节展开的中介,在古代戏曲中称“介头”,例如,被誉为中国十大喜剧之一的《玉簪记?假宿》一场就有几处提到“茶”的科介:
汤显祖的《牡丹亭》是明代剧坛一部划时代的巨着,戏一出来就轰动整个文坛:“家传户诵,几令《西厢》减价。”在《劝农》一中,汤显祖把官府劝农的戏剧环境设在“山阴道上”:
[长相思]你看山也清,水也清,人在山阴道上行。春云处处生。……
唱完了采桑,紧接着表演采茶:
[前腔](老旦、丑持筐采茶上)乘谷雨,采新茶,一旗半枪金缕芽。呀,什么官员在此?……看你妇女们采桑采茶,胜如采花。有诗为证:“只因天上少茶星,地上先开百草精。闲煞女郎贪斗草,风光不似斗茶清。”……官里醉流霞,风前笑插花,采茶人俊煞。……
在《牡丹亭》中,还有几处与“茶”相关,当柳梦梅被他的岳父以“开棺动财贼”拿问时,柳不但不认罪,反认堂上平章为“岳父”时,杜平章有如下表白:
[外]呀,我女已亡故三年。不说到纳采下茶,便是指腹载襟,一些没有。何曾得有个女婿来?……
纳采下茶,是指“茶礼”。古时,女子受男家聘、完婚称“茶礼”或称“下茶”。
清初孔尚任的《桃花扇?媚座》,马士英想强娶名妓李香君,李香君托病拒绝,马士英有如下一段话:
[前腔]不须月老几番催,一霎红丝联喜,花花彩轿门前挤,不少欠分毫茶礼。
再是“茶银”。清?袁于令的《西楼梦?凌窘》提到“茶银”:
[玉肚交][玉抱肚]你自投机彀,枉伤悲徒然泪流。那教你母亲写下婚书,茶银五百亲收?[玉交枝](旦)他说我钱塘有亲权逗留,几曾说道成婚?……
宰相公子池同以五百聘金强娶穆素徽,但穆眷恋才子于叔夜,因而坚拒不纳,这里的“茶银”即指聘金。
为什么“茶”常与婚礼相联系?尤其在戏曲中。这是因为,茶树移动则死,植必生子,取其不变、专一之义。郎瑛《七修类稿》:
“茶不移本,植必生子。古人结婚,必以茶为礼,取其不移植 之义,今人犹名其礼曰‘下茶’,又种茶下子,不可移植,移植不可复生也,又聘以茶为礼者,见其从一之义。”
以上正说明,“茶”在社会习俗和文化内涵中起了质的变化,它成为婚恋“专一”和“从一而终”的象征,成为封建文化中的一种礼仪习俗,茶之所以成为一种“文化”的现象,就在于它的社会学、人文学的范畴已远远不是茶在植物学和药物学上的意义,它成了中华民族表现一种人格力量和道德规范的意识形态。戏曲之“高台教化”,之表现悲欢离合正在于爱情与邪恶。公理与强权之间不可调和的斗争,干戈相争,矛盾相左,就成为戏。
旧戏班相传有一种规定,年终封箱前,戏班进城要聚集在茶馆里,大家演一场为公益集资的戏,名角都要照例参加,称“年会戏”,到茶馆就是为了统一思想,齐心合力,把这台戏演好,意在坚定不移。
还有一种规定,每逢大年初一,戏班成员都要到班主家里喝一碗“元宝茶”,这处茶是青果橄榄加糖,班主请过财神爷,招待大家喝茶坐谈,其用意,表面上是“恭喜发财”,预祝一年如意,其实是为了付定给艺人,要艺人们在新的一年中能忠于班主,不三心两意或中途跳槽。是齐心、定心、专心的用意。封建社会中的戏班就是靠这种约定俗成的老规矩维持戏班秩序,约束艺人的言行。
在戏班的“行头”中有一套“茶坊衣”,专供扮演茶博士、店小二的穿用。戏班“行头”就是指戏装。“茶坊衣”是什么样子?且看《寻亲记》的穿戴规则:头戴矮棕帽,口戴黑八字,身穿有白色水袖短跳,腰束白裙,黑衫裤,黑布鞋,肩搭揩台布。这种茶博士一般都由小丑或小花脸扮演。范仲淹去茶室私行察访,与茶博士谈话,打探各路消息,故有茶店小二之扮演。“茶坊衣”通常不限于茶博士,凡饭店、酒楼、客栈等小二,都以“茶坊衣”穿戴。
旧戏班有一个专门管理茶饮的师父,称“三担”,他主要管理全班的茶水,但由于戏班人没精简,他还兼管道具和零杂事务,有“死的要他扎,活的要他扮”的说法。“死”的是指彩扎的物件,如戏中需用的礼品、祭品、用具等;“尖的”是指戏中出现的“动物”,如《武松打虎》中的“虎”,由他披上虎皮作“虎”,扑在地上让“武松”边舞边打。“三担”有的戏班也兼杂台。有的红角儿为了甩派头,表现出红角有特殊身份,表唱时可以“喝茶”,撩起水袖,遮住同杂台者递过来的白磁茶壶,这工作都由“三担”恰到好处地穿插进行,可以说是一件约定俗成的戏外“戏”。
戏班道具不能样样都备,势必只能兼用,例如茶杯与酒盅。